602. 今天是父亲节
1
今天是西方人的父亲节。
中国人喜欢洋为中用，于是我们也过起了父亲节。
一大早，微信上铺天盖地地对父亲们发出各种祝贺。我忙着中考阅卷，一直没仔细看。
十点多，收到儿子的一个短信：“老爸，父亲节快乐！”我回了一个“谢谢儿子！”
2
到了中午，阅卷结束，我坐在青田高铁候车室里准备返程，打开手机，看到一篇文章，名为《父亲节，重读名家笔下的父亲》。文章推荐了许多有关父爱的文章：朱自清的《背影》，杨绛的《回忆我的父亲 》，杨振宁的《父亲和我》，梁晓声的《普通人》，贾平凹的《父亲的半瓶酒》，赵丽宏的《挥手——怀念我的父亲》，林清玄的《期待父亲的笑》。我读后感慨良多，于是顺手发到了我的几个微信群里，其中一个是大学群，一个是我的学生群——这个群里的学生也有四十二岁了。
不一会儿，我的大学好友私下给我回了一句：“令尊大人近况如何？”因为他早段时间到过我家，知道我父亲患癌症的事。
我说：“好，精神很好，现在骨头也不痛了。”
“哦，那好。祝老人长寿快乐！”
“谢谢！”我双手合十。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母亲一周前去逝，与先父去逝相隔不到半年，人生之不测如此！但人总是要走的，从此父母只在记忆里了……”
我看后一阵惊讶！人生真是不测啊。三十年前的夏天，我和大学班长到他家玩，见他父亲玉树临风，母亲和蔼慈祥——如今却一句“从此父母只在记忆里了”，无限心痛！生离固然悲伤，死别才是绝望。这是人世间永恒的恸啊。
车窗外的青山田野飞快地填入我的双眼，可怎么也止不住我那夺眶的泪水。
3
回到家，发现我学生群里有了讨论。
班长说：“我最喜欢贾平凹的那篇。”班长是个优秀女生，读书时文笔优美，工作后能力出众，可惜上苍无情，早早就让她失去了父亲。我想原本文弱的她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打拼，心中定会渴望拥有那“半瓶酒”的父爱。
但她接着又说：“现在的主流媒体都把父爱描述成‘沉默’，‘厚重’，‘孤独’……但总感觉这些描述有点跟不上时代了。现在我们接受外来的思想熏陶，新新一代的爸爸们都还挺open的，会随时随地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爱。”
我立马回话：“对的。过去人们不善表达爱意，未表达先害羞。而父亲们大都在外谋生，与子女接触少，子女自然只知母爱不懂父爱。新时代，父母角色相当，情感表达都很直接，很开放，子女们自然就不大会有当年的那种误会，那种痛苦。”我知道要达到这种理想状态还有困难，但希望这会是真的。
另一位男生说：“里面推荐的文章好些早就读过的，但那时候读和现在读感慨却是不一样。”
我回道：“因为那时你是儿子，现在你是父亲。”
又有一位男生说：“还记得小时骑马龙，坐父亲脖子上……突然自己已是中年！”他的父亲去世已有十年，与我喝酒时嘴里常会提到与父亲的一些琐事，言谈间充满了敬佩与怀念。
4
今天一早我老婆与儿子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和外婆，顺便将明天的端午节过了。我因在外面赶不上，心里不很舒服，因为今天是父亲节，对我儿子来说，爷爷不是他的父亲；对我老婆来说，父亲已去世八年。
下午他们两个从老家回来，岳母准备将自己亲手包的粽子通过我儿子带给在杭州的她的两个儿子与一个孙子，可孙子在微信里说：“不要带啦！我们家都有啦！婶婶不在家，也没时间去拿，我岳母也拿来了粽子，公司也有发的……谢谢了。”
我忽然感到有些凄凉。八年前岳父还在时，老家还种有许多梨树。每年秋天，梨熟透了，岳父岳母就盼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回老家摘梨。于是我们约上一个周末大家热热闹闹地聚一次，仿佛又是一次过年。后来大家都忙，另外从杭州等地跑回一趟的开销远比那梨值钱。于是大家都叫二老别种了——我们自己会买来吃的。岳父岳母对子女的这种不在乎有些尴尬，于是我说了一句：“大家分头在外，聚少离多。上半年还有清明节回来一次，下半年不小心就是要等过年了。父母种梨只是个含蓄的借口，其实就是盼你们回家看看，聚聚的。”这之后大家对此再无怨言。可惜岳父不久就走了。之后，大家怕岳母劳累，砍去了大部分梨树，只留离家近的几棵。从此到了梨熟的季节兄弟姐妹们再也没有以梨为由头的相聚了。只有我老婆或她姐姐回去一下，帮母亲摘摘梨。记得有些年份，我们也忙，也没有回去，岳母就将没人要的梨熬成了膏，每人分两瓶——我的冰箱里至今还有岳母几年前的梨膏。每到秋天，干燥的空气使我的喉咙很不舒服，我老婆常会给我泡上一杯。这时，那种清香的焦糖味又会让我想起那个热热闹闹的聚会和聚会中岳父岳母那舒心的笑容。
可这一次的粽子是真的送不到杭州了。没办法，我老婆只好将部分粽子冷冻在老家的冰箱里，留着等儿孙们回来再吃——这是岳母的想法，估计也只是岳母的想法。
5
冰心曾说：“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
我个人觉得不单父爱是这样，母爱也常如此。人在孩童时是不可能清楚地知道拥有的东西是多么地美好，多么地珍贵；到了自己为人父为人母时，才会想起父母的不易和自己的无知，可因自己忙碌也没法仔细品味；到了失去父母时，才会刻骨铭心地回忆起父母的点点滴滴——到那时，才会彻底明白，那些你以为不曾给自己带来温暖的一切细节原本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父爱和母爱！
6
父母的爱，尤其是父爱，它犹如一档最朴素但内涵最丰富的电视栏目。它天天播出，从不间断，可惜有太多人从不收看。
但愿今后不是这样，而是如我学生班长所说的那样。
评论